在拟真的第三序列里徜徉——从鲍德里亚到NFT加密艺术

“当在符号中无物浮现的时候，当空无在符号体系的中心浮现的时候，这是艺术的基本事件。诗意的操作就是要让空无从符号权利中升起——不是对于现实的平庸或漠不关心，而是激进的幻想。”

——让·鲍德里亚

在由艺九文化和 CryptoArt.Ai 主办的展览《确实中的冲击》中，我们看到了数字艺术越来越逼真的视觉美学，当在虚拟空间中创作的图像符号越来越逼真时，当数字作品的确权被转移到线上时，当人类的一切生活都转移到了线上时，我们感到了一丝新奇与不安，不过更可能的情况是，我们在感官刺激的世界中醉生梦死。

提到数字艺术对于现实世界的模拟，总是不得不提鲍德里亚的《拟像与拟真》这本书，它除了被电影《黑客帝国》大量致敬以外，还引入了一个重要的感念——“拟真”，其中拟真的第三序列认为，模拟物已经比真实还要真实，最终的结果是现实被虚拟所影响，而不是常规的反过来的逻辑。为了阐释这个概念，鲍德里亚引用了博尔赫斯的小说《论科学的严密性》，这个短篇小说讲述了一个小王国，为了给自己的国土做地图，国王的要求不断提高，需要让地图尽可能地详尽，最终的结果就是，测绘师们制作了一个和真实国土一样大的地图，覆盖于国土之上。而后世的子孙对地图并没有这样浓厚的兴趣，认为这个地图是无用的东西，便抛弃了它，将它送到了遥远的地方，在沙漠里腐烂毁灭，随着地图的毁灭，整个王国也消失了。

我们正在绘制这样一幅详尽的世界地图，其详尽程度比真实还要真实。

Ouchhh 的作品《NASA 数据门》就传达了这样一个类似的概念。通过与 NASA 合作，艺术团体 Ouchhh 获取了其采集而来的大量的关于宇宙的信息：开普勒航天器在太空中行驶了9.6年，发现2662颗行星，记录了61颗超新星，观察到530,506颗恒星。在这些庞大的数据中就包含着一颗令人兴奋的行星，2015年，开普勒望远镜发现了距离地球1402光年之外的类地行星开普勒-452b， 它仿佛地球的一个镜像。当 Ouchhh 将这些数据整理、重新配置，利用人工智能来重新解构其数据和代码之后，作品《NASA 数据门》就诞生了。它们在视觉上是居于立方体中的动态线条与图像，一种人类熟悉的语言，但其背后带有着的则是来自实际观测的数据。这种“转译”的行为通过机器学习得以实现，仿佛为我们模拟出了装在方块中的宇宙。“你能将整个宇宙装入一个简单的立方体之中吗？”是 Ouchhh 在作品中向观众提出的发问。开普勒的数据还在不断地丰富之中，它是否有一天能够将所有可观测的宇宙的内容全部容纳其中？我们在这个象征着宇宙本身的符号之中，体验到了艺术家想要呈现的何种信息？

另一边，在 Jonathan Nash 的作品中，以 iPad 屏幕呈现的手机系列作品更加深了拟真理论。在屏幕上展示的是艺术家创作的手机屏幕，而手机屏幕之中，则是浮于屏幕之上和屏幕背后之间模糊交错的超现实世界。智能手机已经成为了接入虚拟直接的端口，它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成为了人们了解直接的最主要途径。人们不再去记忆那些历史事实和名字，也不再需要记住任何词条和知识，人们将脑中的知识通过手机存储到了云端，只需要打开屏幕，输入想要查找的关键词，一切相关信息便会出现。手机加速了人们将自己的进行数字化的进程，而它的屏幕又形成了在形式上的“接口”的隐喻。如果说有任何现存科技能够代表着拟真的第三序列，那么手机将是最具有代表性的设备之一。Nash 对于手机的这样的功能做出了他具有浪漫化的解读。宇航员可以在手机屏幕上滑雪，屏幕下方是仿佛大都会楼宇街道的电路板…… 手机完成了人类的一些欲望，并对其备份、上传，将自己的一切身份信息交予其中，完成数字移民。

在这样一个模拟的符号的价值大于其实际的使用价值时，我们已经欣然地进入到了拟真的第三序列之中。在这个世界中，人们不再消费实际的物品，而是消费其符号。这又与吉拉尔的“模拟欲望”理论相暗合。吉拉尔认为，人的欲望是模仿来的。我们对于某一件事物的喜爱、欲望、想要拥有或购买的欲望，来自于其他人对这件事物的欲望。一件事物因此被升华（或退化）为一个简单的符号。在这两位哲学家的启示下，我们消费其他人所消费的，我们想要别人想要拥有的，我们看到了符号的价值超越了现实本身的价值，我们在符号价值的海洋里徜徉。我们在模仿而来的欲望中持续地消费那些抽象的符号，直到完全地融入到第三序列之中。在拟真第三序列和晚期资本主义所纠缠构建的世界中，我们全部成为了躺在粘液中的生物电池，持续地为机器巨兽贡献能量，任其收割，其生成的绚丽的拟真世界让我们满足、竞争、麻痹。

在这样开放性的未来之中，“真实性”是应该值得挽留的事物还是应该摒弃掉的累赘？我们应该拥抱这样的未来还是对其担忧？不同的艺术家显然做出了不同的理解。Marc O Matic 的《昨日野兽系列，好奇机器人》描绘的则是末日之后的景象。当人工智能觉醒，产生了好奇心，在故纸堆中寻找人类的痕迹并希望重塑他们的“造物主”时，对于已经消失了的造物主来说，机器人的目的是什么？执着的机器人带着强烈的目的想要复原人类，是否只是人类妄自尊大的幻想？这其中是否又具有着宗教般的热情？人类幻想中的未来哪怕是消极的，也将这种近乎自恋的情感投射其中，这或许与死亡恐惧同源，我们愿意构想出身后的世界（天堂或地狱）来使得当下的自己的感受更良好一些。而这种“逃避主义”的方式，在暗中又加速了人们向拟真世界转换的速率。

在爱默杨的数字表演作品《意识抗体2021》中，六台高清投影填满了油罐的穹顶，一种宗教般的视觉语言，人们在抬头仰望教堂的穹顶绘画时，抬头的动作和宗教本身的威慑力总能为参观者带来一种先验的体验。通过借用此种语言，在计算机现场生成的动态图像之中，人们体验到了那久违的“崇高”，而在其下面，则是音乐和舞者的即兴表演。三种即兴创作融合纠缠在一起，变化万千却又周而复始，形成一出实体与虚拟之间的舞蹈。正如飞奔向天堂的天使们，舞者的姿态仿佛要跃入那虚幻的二进制世界之中，以数字分身的形式继续存在。

当一件数字作品被转换为 NFT 之后，它们的交换价值在加密技术的支持下生成了，但其使用价值仿佛湮灭在实体世界之中。随之而来的湮灭逐渐吞噬着真实性、实体性、现代性、真实生产、真实本能，我们的肉身虽然仍然生活在实体世界之中，但在由人构成的社会中，一切皆是拟像。

附：NFT加密艺术史上首次重要的大展《确实中的冲击》

由艺九文化和CryptoArt.Ai主办的《确实中的冲击》上海首届全球NFT加密艺术大展在2021年5月29日在上海西岸油罐开幕。开幕当天引发了现象级的轰动效应，即便加密艺术与 NFT 在年初“破圈”引发了大规模讨论与质疑之后，由于疫情等原因，在全世界范围内并没有一次综合性的、依据数字艺术史脉络整理的大规模展览。

《确实中的冲击》上海首届全球NFT加密艺术展不但在数量上创造了多个第一（27位/组艺术家带来近百幅作品），在质量与展陈方式上依然能保持清晰的逻辑与水准。除了在加密艺术圈火爆的热门艺术家诸如 Beeple， Pak， mbsjq，Ouchhh 等，更囊括了国内新兴的数字艺术家们的优秀及获奖作品。

策展人杜曦云与秦建新从数字艺术史的角度出发，将数字艺术的根源追溯至1948年，美国数学家诺伯特·维纳（Norbert Wiener）出版了《控制论：或关于在动物和机器中控制和通信的科学》。在这本著作当中，维纳认为，控制论是“以机器中的控制与调节原理、以及将其类比到生物体或社会组织体后的控制原理为对象的科学研究。”换句话说，这是关于人、动物和机器如何相互控制和通信的科学研究。它可以延伸到艺术领域，反映为人对于仪器（apparatus）所产生的作用，也包括人与仪器或机器进行的互动，及其创造出的艺术。有了这一理论根基，再加上现代科技（计算机）的介入，最简单的数字艺术——拉波斯基的示波图逐渐进入到计算机自动生成图像，并随着互联网科技的兴起，产生了网络艺术/后网络艺术，一直到今天的基于区块链的加密艺术。

在广度和深度上，《确实中的冲击》都达到了其应有的策展目的。除了其表面的“酷炫”视觉呈现之外，更为专业观众和艺术爱好者带来了一次科普性质的理论梳理，在NFT加密艺术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七十多年的历史脉络被浓缩在展览《确实中的冲击》之中。当人们正在经历一件发生中的、具有冲击效应的事件时，通常因为身在其中而意识不到其冲击的效应。特别是对于艺术界中的传统“看门人”的心态来说，维护既有的秩序和系统上的寡头体系或许是“最佳选择”。策展人杜曦云因此将加密艺术的冲击效果与罗伯特·休的《新艺术的冲击》做出类比。当印象派以来的现当代艺术出现以后，它挑战的既有的审美体系和话语体系，我们至今仍然在其影响的冲击波之内。而加密艺术所带来的冲击同样巨大。它冲击的不但是创作的媒介，更是艺术品的交易方式，和对艺术品“确权”的理解方式。当艺术品无法在实体空间里展现为独一无二的属性时，当它可以被无限复制时，它的确权如何体现？区块链的属性在暗中契合了确权的订立。这对数字艺术家们来说是一种十分高效的保护方式。加密艺术的冲击不只体现在不断刷新的拍卖纪录上，更是对整个行业和创造力的一次冲击。而它在美学和风格流派上的冲击和革新才刚刚开始。换句话说，加密艺术的革新性虽然主要体现在“加密”本身，即 NFT 带来的体现在区块链上的独一无二的属性，但它引发的效应将会回馈在数字艺术的“艺术”层面上。对于网络世界的原住民们来说，他们是新兴的一代使用数字媒介创作的艺术家，在新兴的经济效益和热度的推动下，带着这样的动量，数字艺术家们自然会不断突破创造力的边界。

确实中的冲击

上海首届全球 NFT 加密艺术展

展期：2021年5月29日-6月6日

开幕：2021年5月29日 14:00

地点：上海市徐汇区龙腾大道2380号，西岸·油罐艺术公园1号罐

参展艺术家：

Beeple, Pak, Hackatao, Ouchhhh, Marcelo Cantu, Max Mao, Jon Noorlander, Suryanto, Jonathan Nash, Andreas, chmiel_art, marc0matic, Shindo, yellosesame, Charles Cheong, CornelSwoboda, etienecraus, Glass Grane, mbsjq

爱默杨、VJ 大象、宋婷、王可、辛琦等

策展人：杜曦云、秦建新

出品人：金伟、潘炜、朱正

艺术顾问：万亨、宋婷、诗然

展览统筹：潘晨嘉、智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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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译者/作者：News快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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