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说丨逆天改命区块链

“想赚钱就得干区块链，干数字货币。跟着大哥就得讲义气”。

四十岁的东北刘哥最近的主要工作是吸纳更多的成员加入到自己的社团里来，这几个月在另外一个大哥的带领下他进入了区块链行业，并且坚信这是他改变命运的最大契机。刚开始他也不懂，大哥准备了很多的科普视频，还带他去上了培训课。课程里让老刘记忆最深刻的是各种新闻。新闻里说区块链已经上升到国家战略高度了，银行和政府机关都在学习区块链。而且中国和美国打贸易战，为了人民币的国际化，连央行都要发行自己的数字货币。区块链是未来十到二十年的希望和方向。今天你不干区块链，就如同二十年前不买股票十年前不买房一样。打了几十年工的的老刘心动了，新闻不会骗人的，电视上都播了。虽然他仍然不知道区块链能做什么，也不知道比特币究竟怎么来的。带头大哥给他的手机安装了一个app，告诉他这就是区块链的高科技，坐在家里赚钱的项目。他们推广的项目号称：存币即挖矿，理财即挖矿，开户即挖矿，每天都能坐收至少一百人民币的收益。挖矿知道吗，以前是真的要机器采矿，现在科技进步了，互联网遍地是黄金，咱们就是借着区块链东风来挖互联网黄金的。“很轻松，什么都不用干就赚到了，这就是科技的力量。让钱生钱，让钱为我们自己打工，而不是天天累的要死要活的拼命挣钱。“

带头大哥传说中在区块链行业非常有声望，各种峰会都有大哥的身影，还有跟各种知名人物的合影。据说大哥的身家保守估计在数亿，业务范围涉及保险地产等各个行业。在老刘眼里这位大哥虽然年轻但是言谈举止不凡。参加过几次集体培训后，老刘彻底的折服了。觉得自己前四十年的人生真的很失败，后半辈子成败与否，在此一役。之后他每天的重点就是给身边的朋友推广这个“挖矿”app。他在朋友圈晒出了自己在某平台的“挖矿”收益，并且又打下了一段掏心掏肺的文案：“我带你们接触的都是目前全世界最前卫的消息和资讯，看不懂也听不懂我可以一点点告诉你，慢慢教你，跟我时间久的朋友都知道我的为人，我不会坑朋友，也不会带大家去干违法的事情，你只需要听话照做就好，剩下的就交给时间，现在我说什么都没什么意义当有一天你跟着我真正的拿到手钱的时候就会理解我的初衷，这些年我不断的在折腾，在努力，但是我后来终于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人在强大也干不过一个团队，一个人在牛逼也干不过趋势的力量，要学会利用趋势的力量带着自己往前走，哪怕自己什么都不懂也没关系，跟对了人，选择对了团队，跟着走也会让自己成长起来”。发完这条朋友圈，他又发了一个小视频，是新入团的几个兄弟一起喝酒，视频配文：干就完了。

老刘从事的区块链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在平行的另一端有完全不同的人。华尔街和东北烧烤摊，密码学和社团喊单，自由去中心化和干就完了，同时心照不宣的存在着。横亘在这两者之间古老的“阶级”鸿沟也失灵了，因为华尔街精英本质的追求和东北大哥没有什么差别。关于割裂，认知差异，流传最广的可能是那句“何不食肉糜”。但是现在食肉糜者对老刘这一部分从业者表现出了极大程度的理解。因为：这是市场的力量。

在我们这个行业，正常的运营市场以及流量获取渠道是被半封锁的，很多时候所有的业态都在做存量博弈。在闭眼狂奔时期我们收获了巨大的流量红利，上到身家过亿的传统企业家和VC，下至云南县城修电脑的小商贩，都投入到这场大家认为是伟大的变革中来。狂欢之后一地鸡毛，血流成河。可见，大家脑子热起来，是没有差异的。在这之后就是流量枯竭。市场对流量的痴迷让大家把视线投向了“下沉市场“，所谓下沉，是人为的把人群做了简单粗暴的分类，这些分类的标准是收入、学历、工作、甚至是居住地。流量捕食者分析这群人的消费习惯和收入构成，然后精准打击。

市场并不缺热钱，炒作也异常繁荣。但是连这部分流量都被伤害离场了，新的参与者就尤为珍贵。这在每个行业都是相通的。中国的零售业在一线城市厮杀多年，发现三四线才是增长的关键。迅速调转船头瞄准下沉市场，如今零售行业在小县城的渗透已经和二线城市没有差别，拼多多和快手这样的成功案例，让币圈从业者们也希望复制下沉流量的成功。类似老刘这样的群体是他们都想争取的客户。带老刘入行的大哥和一些交易所以及项目方有着天然的默契。他们的口号是：只拉盘，不做事。短短六个字，多么振奋人心。

老刘加入的社团，还有个说法叫“公会”。进入公会需要有推荐人，你的每一笔投资都和这位推荐人有关。赚了，他分成，亏了，是你遇到不可抗力了。但是一般公会都会给你保证赚钱。结社行为自古就有，通常都带着明确的目的。陈胜吴广且不提，陈家洛的红花会从一开始就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五岳剑派这样的组织有自己的山头田产和成熟的管理架构，以独门武术为核心甚至还有自己的军事力量，类似地方势力集团。近代民国，杜月笙黄金荣这样的上海滩帮会大佬大家也不陌生。

香港古惑仔。赤膊纹身的陈浩南和山鸡哥，提着西瓜刀站在马路中央。身后跟着的兄弟仿佛有了对抗一切的力量。《古惑仔》是香港为数不多具有史诗性质的电影。这种史诗特质，一方面体现为其精彩生动的政治内涵，另一方面体现为其对一代青年人的广阔影响。在张彻、杜琪峰、刘伟强等香港导演的设计之下，人类生活的极端处境在极端的暴力与欲望场域里全面绽放，这样的影像构建逼迫我们在各种“例外状态”之下思索政治的本性。

看到这段《古惑仔》影评的时候想到老刘这样的“区块链”参与者，对他们来说找到自己的空间和同类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群人缺少身份认同，个体的力量又过于单薄，所以比任何人都渴望加入群体。希望借助集体的力量改变自己的经济状况和社会地位。这跟古惑仔加入各个帮派没有太大的差别。当代币圈社团，没有什么激动人心的政治目的，但是跟着社团可以轻松的赚钱，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以前加入社团还要有点歃血为盟的姿态，而今往天上放一只冲天炮就可以号称自己是斧头帮，你只要跟着推荐人上了一堂培训课，朋友圈挂一张推广图，拥有自己的推广码，就算是社团成员了。这类群体是无序的，但又是极容易被操控的。对改变生活的强烈诉求，和对经济现状的不满，让这群人几乎是无自主意识的服从指令。虽然网络让大部分的信息都非常的公开，可事实上很多人只接收自己愿意接收的信息。技术或者代码，以及各种密码学理论，对他们来说都是晦涩或者遥远的。而且他们也选择性的对“骗局”视而不见。

区块链不缺少骗子，但是如果把老刘这样的参与者标签化符号化，也是不公平的。我们觉得自己的声音是主流和正确，包括我自己，看他们也是一种猎奇和新鲜。这个视角还是比较傲慢的。cx和骗局，成功学和仁波切一直有自己的广大受众和肥沃的土壤，不可能被铲除，总有新的来替代。一个朋友对我转述过一句他和CX头目的对话：“你出去之后赚一千万要多长时间？对方说，差不多三个月吧“。从业者鱼龙混杂，不是我们这个行业独有的特征，是多数无序市场的必然。

这群有点特殊的行业参与者，最终的大多数可能都会成为受害者。他们的带头大哥不知道哪一天就消失了。他们既不在常规从业者的范围里，也不被法律所保护。但是许多“精英”又暗暗的希望自己能触及到这股“神秘的力量”。我们的眼界都是主观的，这群人到底算不算从业者呢？如果不算，那他如果买了矿机自己挖矿呢？又如果他去购买了比特币呢？“改变潮水方向的力量，自下而上“。市场的作用也许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老刘的朋友圈最新照片一排领导人物在台前，全部西装革履看上去年轻有为，两个爱马仕大logo腰带，一个lv一个gucci。老刘写道：我喜欢跟有事业心的小伙伴接触，这会激励我不断前进。我不喜欢跟那些成天家长里短的人接触，那样会拉低我的智商。我不甘现状，人生就是要折腾。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我不会在意身边那些井底之蛙的噪音。我要赚大钱。执行力决定一切，干就完了！！

但愿老刘是这场游戏里的幸存者。

（本文人物项目皆为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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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译者/作者：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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